他們的頭上添了些白發,但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兩個老人的嘴角始終揚著。
「你啊,從小就是急性子。」
「也就是泱泱脾氣好,才愿意跟著你吃苦遭罪。」
許媽媽手里拾掇著大紅喜床上的紅棗蓮子,似乎并沒有看見許述白臉上閃過的一絲尷尬。
許爸爸臉上的笑沒掛住,一下子垮了臉。
老人的眼神明明暗暗,看不清楚情緒,他攔住許媽媽的手,把她往里屋帶。
許述白沒有解釋,而是連哄帶騙讓許媽媽寬心。
我沒有跟著他們進去那個房間,可還是聽到了父子倆不斷爭吵的聲音。
斷斷續續,我又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等我湊近時,只聽到許爸爸沉著聲音說,去年許媽媽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癥。
許述白出門時,臉上不是很好。
他掏出手機在給誰打電話,但電話一直沒打通。
直到攝影師催促著:「該出發了,新郎官。」
11
十幾輛黑色邁巴赫從小區整齊而出,排場極大。
我落在車頂,看著微微亮的天出神。
我不知道自己還要跟著許述白多久,可我發現我好像不會痛了。
許述白坐在婚車里一直不停地撥打著電話,電話的嘟嘟聲讓他有些急躁。
直到車子停在酒店樓下,許述白仍捏著手機。
他的指節被捏得發白。
被幾個伴郎提醒后才匆匆拿了手捧花下了車。
而我也才注意到,伴郎竟是陌生面孔。
他那三個好兄弟,無一人在場。
熱鬧的起哄聲在身后響起,我被許述白一路牽扯著到了林西在的那間套房。
套房門口紅毯鋪地。
有人見到許述白來后,大喊了一聲:「新郎到了。」
接親的儀式有些復雜。
但許述白出手一向闊綽,紅包撒得滿天飛,就連游戲通關都靠著他的鈔能力。
林西被許述白抱起來時,全場掌聲雷動。
我站在能夠距離許述白最遠的地方,目光落在酒店樓下很遠很遠的幾輛黑色轎車上。
改口茶后,林西的父親深深地看了一眼許述白。
許述白收回了心不在焉的思緒,抱著林西一路快步往樓下去。
按照攝影師說的行程,他們其實還富裕了不少時間。
所有人都說是許述白娶妻心切。
車子返程時,我落在距離許述白最遠的車頂,一陣心慌。
直到車子路過回婚房時必經的那條林蔭道上時,心慌得越發厲害。
突然,所有車子全都停了下來。
視線飄過去。
同樣一排黑色邁巴赫在對向停了下來。
第一輛車頭上鋪滿了黃白菊花、玫瑰和百合。
竟是送葬的車隊。
12
紅白相撞。
許述白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。
可對面那邊沒有一人下車交涉,雙方僵持不下。
我的心跳卻如擂鼓般,咚咚咚地推著我往送葬的車隊方向去。
車窗后排的防窺膜下,我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,和那人手中捧著的我的照片。
我震驚得愣在原地。
這條林蔭道,從不是送葬的必經之路。
除非開車的人是故意的。
原以為不會再痛的心口像被尖刀刺入般,一下一下,劇痛難耐。
林西紅著眼,扯著許述白的衣袖。
「述白......」
「我怕......」
許述白沒辦法,被迫走下車。
后排車窗沒有落下,只有司機輕飄飄從窗縫中甩出一句:「死者為大。」
最后到底是許述白他們讓了路。
送葬車隊呼嘯而過,我想要追上去,卻不得脫離許述白半分。
許述白和林西到底是誤了時辰。
回到婚房后,林西也沒有見到許述白的父母。
但她似乎并不在意,而是叫來了化妝師替她補妝。
一行人跟著車隊風風火火地又往舉辦婚禮的場地去。
許述白包了一座莊園,大片草坪上布置了唯美浪漫的婚禮舞臺。
像是誤入仙境一樣。
我卻無暇再看這些,腦海里全是那人捧著我照片的樣子。
徐青野。
那個從來看我不順眼的男人,胡子拉碴,雙眼通紅。
我死了,他好像很難過。
13
婚禮從 11:58 推遲到 12:18。
許述白終于結婚了。
他將戒指穿過林西的無名指,鄭重地許下相伴余生、廝守到老的諾言。
電子屏幕上循環播放著許述白和林西曾經點點滴滴的過往。
據司儀說,那視頻是許述白親手剪出來的。
林西笑得嫣然。
我卻看得很是乏味。
許述白剪輯視頻的技能還是我教會的。
上大學時,許述白突然愛上了攝影。
他創建了自己的自媒體賬號,我就通宵熬夜學習剪輯。
后來我們在自媒體賺了第一桶金,他來了興趣就讓我教他。
席間,林西一直在看著宴會廳大門的方向。
她像是在等什麼人。
許述白只要能抽出空,就在打電話。
直到婚禮結束,林西等的人也沒有來,而許述白的電話也沒有打通。
婚禮后,林西的父親拉著許述白寒暄了幾句,最后的話卻落在了徐青野的身上。
「今天倒是沒看到徐氏的公子。」
「我聽西西說你們有著十幾年交情,今天本以為會見到。」
許述白落在身側的手微微一蜷。